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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班機提供的飛行中俯視景象)

2002年

 

  有時候她會懷疑,再也沒有誰對離開故鄉、飛往新大陸的興奮會甚於她,只有她會在四、五個月前把機票訂好,在出發前兩、三個月打包妥行李。

  後來母親說她那拖著行李往前走、悍然不回頭的姿態嚇著了所有送行的人;其實母親不懂她只是害怕回頭會看到那幅景象,會讓她覺得是自己薄悻,拋下了所有愛她但她不知道如何愛的人。

  她以為終於能逃開這塊土地的束縛,自己怎麼可能會流淚?但卻在飛機逐漸攀升,看著台灣逐漸變為玩具般尺寸之際,才突然被胸口那甜美的番薯滋味嗆得淚珠成串地往下墜。

  從現在起就是自己一個人了,她有點畏縮,突然覺得機艙中的空調好冷。但當飛機抵達美國領土上空,她從漂浮的雲層間隱約看到那片壯闊的土地,一股熱血灌入心臟,彷彿聽得見它大力搏動的撲通撲通聲。

  她終於知道飛行的滋味了。

  在偌大的機場裡轉機,她的步伐好像沒有不堅定過,始終知道該往哪裡去。登上了小飛機,終於自己成了機上唯一的黃皮膚。她從窗外望出去,伊利湖的湖水在夕陽的照射下閃動著波光粼粼,那樣的光芒直逼她的眼睛,但她只是直直地望著,不想移開視線。

  她看著天空,想把這麼接近天空的每一刻都牢牢記住。所以在搭上機場接駁的小巴士後,她依然不停地左右張望,像個好奇的小孩品嚐著所有新奇的景象;她不想睡,但眼皮重得不聽話地漸漸闔上。

 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,天空已經暗了下來,左右的街道變得有些神秘。小巴在宿舍前的大道停了下來,四周一切都是這麼地陌生而獨特(當然,在當時她永遠想不到過了很久以後,這幅陌生的景象會轉為熟悉到難以磨滅的程度)。

  她咬牙拖著沉重的大行李,笨拙地用新鑰匙打開了門鎖,啪地一聲打開燈的開關,空盪盪的房間,那燈光是如此的亮,亮到她感覺那成為一片孤寂中唯一能倚靠的守護者。

  撥電話向家人報平安,感覺自己好像已經飛越過好幾光年般的遙遠。洗過了澡,她把行李箱裡的衣服都掛了起來,東西也都從行李箱搬了出來。桌上有學校安置好的許多紙張資料,她還在習慣放眼遍覽再也難找到熟悉的象形符號,一切都是舞動的羅馬字母,彷彿宣告著這一切都要像牙牙學語一樣,重頭來過。

  這就是我的家了,我的新生活,她給自己一個打氣的笑。

  擦了一層厚厚的蘆薈膠,因為大家都說這裡很乾燥;但她卻覺得那清香的味道滲入了她的肌膚,形成了一道安全的保護膜。

  本想就著燈光睡,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兒,但燈光好亮;她想了想,掀開睡袋走到燈開關旁,深吸了一口氣,把開關一扳。

  在一片漆黑中她摸到了床,很快地爬上床,閉上了眼睛,很快就感覺疲憊和倦意將她團團包圍。

  「明天張開眼睛,會看見什麼樣的天空呢?」是她意識停擺前的最後一個念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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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9

 

為了送機,全家到齊(迫使冷戰中的爸爸和姊姊也有點退讓了,呵呵。)

 

在華航check in 的時候,兩大箱行李合計顯示為46.1公斤(規定為兩件各23公斤),我不禁莞爾而笑,這樣的數字真是非常符合我的個性啊。

 

跑來跑去辦著事,好一會兒終於回到家人身邊,他們正感到有點不習慣地等在諾大的機場裡。

 

後來尚先生問我:有沒有哭?沒有耶,因為爸媽只是再三交代一切小心,出門在外照顧自己。既然第二航廈也不能送到外面,乾脆就換我就把他們送回去了。

 

真想想,好像沒什麼特別感觸,只是一直覺得牙齦隱隱輕輕痛著,好像有點發炎,最近實在睡太少了。

 

一開始在桃園機場就delay了,幸好到了LA之後轉機人趕上了。飛行的過程挺順利,只是可能不再那麼年輕了,機上老睡不好。

 

*****以下這段是為了尚先生寫的*****

 

LA通關的時候,看著海關大排長龍的隊伍,好些人被逐箱抽查,心裡正發愁,怎辦呢只剩30分鐘排得到我嗎?結果沒想到,居然因為攜帶超過一萬美金以上需要申報,一下子被帶到另一個沒人的櫃台。

 

海關:Chinese?

我:Taiwan.

海關:I mean Chinese form.

我:OH.(填ing

海關:You're so beautiful.

我:......Thanks...

海關:Have a boyfriend in Taiwan?

我:(Os: is this officially required?

海關:Have a number here that I can call you?

我:Nope...(拖行李到X光機上ing

海關:No no no, you don't have to do this...unless you want me to...

我:...(乾笑)

 

 

*****我賭尚先生的回應會是:帥嗎帥嗎?*****

 

Denver機場和LA感覺起來又是很不同的樣貌。這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,搭電車,上手扶梯,眼前就看到寫著我的名字的紙牌,朋友已經在等著我了。可惜托運行李沒跟上這班飛機,不過沒不見就好,航空公司隔天會"宅配"過來。還好我在隨身行李中放了換洗衣物。

 

朋友領著我到他們的家,溫暖的明亮的貼心的家。抵達LA之後就沒吃過東西的我肚子實在很餓,他們趕緊煮了一晚熱騰騰的麵。朋友要招待我暫住到週末結束,還提議接送我到超過半小時車程遠的校區上三天的課...這一切一切為我做的安排,是這樣慷慨與充滿關懷。

 

而我們竟然是之前未曾謀面的朋友呢!但喜歡彼此的文章,相互閱讀了超過兩年。

 

我是這麼的幸運。

 

直到夜深了,我在安靜的客房裡,靠著柔軟的枕頭上,想著飛行的一天。對比七年前,似乎有些有趣的變化。

 

不再那麼澎湃興奮,這幾年做了不少次單人旅行,或許多了些歷練。不再滿心地想融入,而是知道自己的位置,一種旅人過境般的觀看。

 

是在Denver機場外,放眼望去,一片遼闊也一片空寂的圖象,把我拉回到一種久違了的感覺。

 

那是恐懼。

 

 

飛行的這一天,它的結束是,我躺在溫暖的被窩裡,身體已經累了,但心裡還想著這一天。我想著:能躺平真好,這裡好安全,我真是有福,要相信自己。

 

美國,我回來了。

恐懼,我回來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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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科羅拉多的天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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